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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匡汉】孔子来到云南园

百代文哲孔子似有性灵之光,几度风雨几经沧桑,也没有湮没了他所代表的文化哲学和人生智慧。如今,孔子又来到了云南园。

此云南园非云南省的植物园或玫瑰园,而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孔子学院的所在地“云南园”。南洋理工大学的前身为南洋大学,后更名南洋理工学院,又提升为理工大学,因校址为云南园,故“南大”也简称“云南园”。新加坡的华人一直很钟情这一“云之南端的校园”。遥想上世纪50年代初,新加坡一位福建籍富商倡议创办一所华文高等学府,以木铎传薪中华文化,并为整个社会培育英才。此一倡议立即得到了民间的热烈响应。华人社会掀起了筹款热潮,除商业巨子们慷慨解囊相助外,众多中下层平民,从教师、医生、店员、艺人到工友、小贩、车夫、舞女,都纷纷义捐、义卖、义诊、义舞乃至“义踏”(三轮车夫善举)。校舍落成典礼时,成千上万的华人前往庆贺,车辆在离云南园十公里处就无法行驶了。这在新加坡可属盛况空前。

“南大”创立时就发布宣言:“沟通东、西文化,兼重华、英语文”。这一双语政策一直坚持了下来。90年代中期,南大属下的国家教育学院正式设立“中华语言文化系”即中文系,接连举办“接文学回云南园”文艺营活动,编撰《南洋华文文学选集》等。进入新世纪,当中国国家汉语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简称“汉办”)提出全球建立100所孔子学院的信息传到新加坡后,南洋理工大学闻风而动,伸出热情的双臂,迎接孔子学院来到云南园,并找到了孔子故乡的山东大学作为合作伙伴。

被“南大”校长任命的首任孔子学院院长是许福吉博士。这位热情俊朗的院长才40出头,长着一付“孔子相”。先祖闽籍,他身为新加坡第四代华人,曾负笈中国台湾大学,在台静农、林文月等名师门下攻读经史之学,毕业论文是关于桐城派主将方苞及其美学的研究,并以《义法与经世》为书名在上海出版。受中国传统文化浸濡,天人合一、以人为本、和而不同、温柔敦厚等等理念化作了他的魂魄。他对流着华人热血的中华文明倾注了景仰之情,也渴望有着东方精神底蕴的中华文化,能在新加坡像热带雨林一样四季常青,临风播扬。他深爱自己的国家,眷念自己的出生地樟宜。当目睹开发商见利忘义,将家乡那棵150岁的樟宜树锯掉,他愤笔写了一篇著名的散文《再生樟宜树》,祈愿老树涅磐重生成凤凰。这种有生命力的雨树寓意,也成为他提供构思、由艺术家制作的孔子学院的标识。

在北京时,我曾从中央电视台“新闻会客厅”节目中看到许福吉和中国记者的一番对话。他说:孔子学院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在新加坡,需要一个机构很有步骤地设计,让学生来上课,让他们分阶段地去认识中国古典文化,推动中国语言和文化的流播,尤其是当代中国。他和他的同仁们也正是一步一步地做,一个课程一个课程地设计并履践的。

南大孔子学院坐落在新加坡西部波那维斯达地铁站旁的山坡上,一座富有现代艺术构思的玻璃大楼里占了整整一层。学院除办公、客厅、展廊外,设有七八个课堂。小的类似沙龙,可以对少数学生授业解惑;中的类似一个班级的教室,电子设备齐全,可以开设课程;大的类似学术报告厅,可供名家专题讲演,或一二百人的研讨会。至于课程设置,也根据新加坡和东南亚的实际情况,有小有大,有低有高,既有对象为小学生的“中华文明五千年”文化知识课,也有宗旨为提升应考能力的“华文精品”课,既有对象为教师的“教学嗓音的应用与保健”的专业讲座,也有“汉语教学教育专业文凭”课。以“文凭”课为例,学生需有大专以上文化程度,设有现代汉语、中国文化常识、对外汉语教学理论与实践、教育心理学、阅读与写作、比较语言学、中国文学通论、中国现代散文与诗歌赏析等八门科目,讲授者为南大孔子学院和山东大学教授。教学方式不是“灌输法”,而是灵活多样,有讲座、诵读、课堂练习、游戏、竞赛、专题作业、延伸讨论等等穿插其间。如给高年级小学生讲《悯农》,让学生各自从家里拿一把米到学院来,煮熟后集体分享,碗中不剩余一颗饭粒,体味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唐诗内涵。如赏析《背影》、《再别康桥》,当堂放映朱自清、徐志摩生平与创作的光碟,边观看边诵读边讨论,加强了文本细读的效果。又如“实践练习”,已先后组织过两批学员访华团,专程到孔子故里考察,实地感受儒家文化的历史和魅力,然后,每人都要交一份作业。

我原先以为,名为“孔子学院”,大概是以布道孔学、宣讲《论语》为中心主题。看来这样的理解显得太狭窄了。许福吉院长告诉我:新加坡华人比例居世界之首,我们要保护这里的华人生态系统,人们对中国的语言和文化的需求越来越高,要求了解的中国是全面的、系统的、不同层次的,仅仅宣讲《论语》还不够。我这次应邀所作的专题学术演讲,题目就是《当代中国文学的经验和面临的挑战》,听众济济一堂,反响热烈。许院长提出,南大孔子学院将办成一所“立足本土,放眼全球,和而不同,多元共生”的学院,以提升新加坡华文的整体资源和教学研究,促进和中国的学术交流,扩大与世界华人、华社的联系为学院的使命。

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历史上有过三次浪潮。第一次浪潮出现在汉代到南北朝,以“丝路花雨”为标志;第二次浪潮兴起于唐宋之际,大批遣华使者、学者来我九州学习中国文化,同时中国的僧侣、学者也走出去,以“鉴真东渡”为代表;第三次浪潮发生在清代,利玛窦用拉丁文翻译《论语》传到欧洲,文明的传教士也纷纷来华搜集和购买中国的典籍运至西方。不过,上述三次浪潮,都规模甚小且零星无序,工具也原始。如今出现的可谓第四次浪潮,从“西学东渐”到“东学西渐”,乘坐的是友谊大航船。最明显的标志,是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有56个国家迅速建立起124所孔子学院,而提出申请、排队、等候建立孔子学院的国家还有好几十个,发展势头已超过了著名的德国歌德学院和西班牙的塞万提斯学院等国际语言文化传播机构。在中国国家“汉办”的排行榜上,新加坡的南大孔子学院,已列为办得有章法、有特色、有成效的学院之一。且看孔子来到云南园,犹如美丽的天空划过一道彩虹,新加坡人可以分享一份精神盛宴,进一步了解一个真正的、现实的文化中国。许福吉近作《彩虹》一诗如此写道:“我化成一道七色桥/雨后/轻越山门/横跨江水/才见证/仁山有情,所以连绵/智水有义,所以深沉”。诚哉斯言,仁山智水就这样让华人的血脉再相连。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录入编辑:乾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