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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华】纳古镇伊斯兰教研究(之一)

  

赡思丁的后裔,终元之世,累代簪缨。父子祖孙游宦所及,多有后裔留居下来。年深日久,赛典赤氏遂成为回回人中最昌大的家族。

赛典赤家族散在各地,而以在云南者为盛。

大约在元末明初,赛典赤家族开始采用单一词的汉姓形式。如纳速剌丁之后,或以纳为姓,或以喇为姓,或以丁为姓;马速忽之后,或以马为姓,或以忽为姓。

——白寿彝《回族人物志》(元代)卷三《赛典赤家族》

一、题解

本文题为《纳古镇伊斯兰教研究》,但纳古称镇是1997年的事。称回族自治乡,也是1988年才有的事。而我们的研究,主要侧重于1949年以前的情况,故纳古镇伊斯兰教研究,实际上就只能是纳、古二营或纳、古二村伊斯兰教研究。又鉴于纳、古二营,在地域上本来就基本相连,到清康乾盛世时期又都成为了穆斯林有较多聚居的村庄,并逐步从有所不同趋向于“二而一,一而二”,所以具有了用一个集合的或统一的名称“纳古”称述二者的可能。所以纳古镇伊斯兰教研究,自然也就可以用纳古伊斯兰教研究来替代。这样在我们下面的叙述中,小标题的属地名称将不用“纳古镇”而用“纳古”。此虽有文不甚对题的嫌疑,但既考虑到纳古是两个村子,考虑到纳古是一个最基础的穆斯林集合聚落,又考虑到纳古现在为镇,考虑到我们是在研究名城名镇,这种处理还是说得过去的。何况“纳古”已逐渐成为了这里人们的习惯称名,它将比单称“纳家营”或单称“古城”更具魅力,更能促进纳古的进一步走向整合。

二、纳古伊斯兰教的地位

(一)一个有较多赛典赤·赡思丁后裔散布的地方

文前额题已明述,赛典赤家族乃回回穆斯林中最昌大的家族。它散布在全国各地乃至境外,而以在云南者为最胜。然在云南,世系较明显、人口较多又相对集中,在历史上又多名气者乃有三处,即通海纳古、个旧沙甸和巍山永建。纳古之纳家营素就有“小麦加”的美誉。这三处,各有特点,都值得个案单独研究,以使得作为中国乃至中亚伊斯兰教研究的重大课题之一的赛典赤家族来龙去脉的研究取得进一步进展。

(二)一个颇有特色的回族穆斯林聚落

回族穆斯林在我国广大地区的分布特点就是“大分散,小集中”,即在大分散的条件下不同范围、不同方式的小集中。这每一个或每一种小集中都是回族穆斯林分布的一个特定单位,无疑都各有特点。不过有的特点多一些、复杂一些、典型一些,有的则少一些、简单一些、一般一些。而纳古就是一个特点颇多、颇为典型的回族穆斯林聚落。对它的研究将是对中国回族伊斯兰教研究的一种推动。

(三)一个伊斯兰教内外多方面和谐相处的典型范例

初步研究表明,纳古穆斯林在清咸同年间所创造的“回汉互保”的政治奇迹,从伊斯兰教研究的角度看,乃是纳古伊斯兰教内外多方面和谐相处优良传统的一个典型表现。它表明伊斯兰教在中国历史上就注意多方面的和谐相处。

(四)一个经堂教育倡兴有较多资料幸存的地方

经堂教育倡兴,是回族伊斯兰教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各地回族伊斯兰教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可是关于经堂教育倡兴的资料,各地都显得非常贫乏,致使经堂教育在许多地方的兴起情况都难以具述,不能不靠推断。相对而言,纳古还是幸存了一些资料的,这十分珍贵。

(五)云贵地区是哲合林耶的一个重要传播地

除甘宁青地区外,云贵、新疆、东北可能是哲合林耶分布最重要的三个地区了。在云贵地区,哲合林耶的传播地依时间先后次序是云南河西古城、云南普洱府他郎厅、云南河西大东沟(大回村)、云南新兴(玉溪)盘溪、贵州兴仁。古城当以时间最早而著称。而古城乃本文纳古的一部分。

(六)著名阿拉伯语、阿拉伯史学家纳忠、纳训的故乡。

三、纳古穆斯林聚落的形成

(一)纳家营穆斯林聚落的形成

纳家营在今云南省通海县城西北,杞麓湖(通海)北岸,狮山、磨盘山等山岭之下,与杞麓湖南岸的通海县城一起犹如通海湖水沿岸的两颗明珠。

纳家营这个地方,按纳为信《元咸阳王赛典赤·赡思丁世家》再版(下简称纳为信著书)的说法,在穆斯林落籍这里之前,曾有“土著民族”居住过。穆斯林“到来之际,故人已乘黄鹤去,只留下一座破烂的观音寺”和有人在这里挖过矿的遗迹。查明代《正德云南志》,今纳家营这个地方唐初属西宗州河西县管辖。而河西县在天宝后则没于蛮,为步雄部。后阿僰蛮易渠夺而居之,为阿僰部,立万户,休僰隶之。到元至元十三年(1276年)阿僰部属地则改为河西州,隶临安路。后改为县。明朝因之。这就是说,包括今纳家营这个地方在内的整个河西,在唐天宝到元至元十三年(1276年)的500多年中,主要是阿僰蛮活动的地方。而阿僰,按《玉溪地区民族志》,乃古滇国主体民族之一,今白族的先民。所以今纳家营这个地方在穆斯林到来之前如果真有“土著民族”曾居住过,那这个“土著民族”就是今白族的先民(注:纳为信著书第161页则称元朝史料中的“阿僰”,今属彝族。)。而留下的观音寺遗迹则说明这里的阿僰已受到佛教的影响。

在今天纳家营这块土地上留有后代、最先落籍到这里的居民是穆斯林,是纳姓穆斯林,他们的始祖是赛典赤·赡思丁的四世后裔纳数鲁。对此纳家营大坟地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皇明敕封世袭锦衣卫纳永阶墓志铭》和纳家营清真寺清嘉庆四年(1799年)《清真寺公项碑》说得很明白。前者谓:

粤稽我纳氏宗谱,远祖肇自西域。自所尔入贡中华,受爵封王。数传至赡思丁……封咸阳王。而二世、三世俱封王爵,至四世祖纳速(数)鲁,接受临安沅江宣慰司都元帅。……洪武三年,命访咸阳王后裔,授武略将军之职。宣德七年,又陞授掌印世袭锦衣卫,连续八代至我叔曾祖永阶公,犹然荫袭职也。……于是,后嗣迭兴,子孙繁衍,迄今沿世五代,而孙枝秀发……

而后者谓:

尝考县之东里有土军村者,狮峰拥护,杞水回澜,斯固胜境也。自四世祖□□□□□系因元李之乱,避居车里。至洪武三年,访忠惠王后裔,数鲁统四子曰荣、曰华、曰富、曰贵,回籍而□□□□土军村之由来也。

这就明白无误地说明,在今天纳家营这块土地上扎根繁衍起来的纳氏家族,正是受云南各族人民尊敬的赛典赤·赡思丁的后裔,正是大约在元末明初开始采用单一词的汉姓形式称姓称名的赛典赤家族的一部分。

现在的问题是两篇碑文关于纳数鲁及其子孙落籍纳家营的具体时间、落籍的具体户数等等关键性问题都语焉不详,这样就难以判断纳家营穆斯林聚落到底形成在什么时候。不过根据赛典赤家族在明初被明室尊重的一般情况和纳为信著书所述纳数鲁的简历以及纳数鲁子孙落籍纳家营的简况,也可大致给出一个回答。

纳为信著书所述纳数鲁简历及纳数鲁子孙落籍纳家营经过概括起来就是:

元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纳数鲁在曲陀关任回回营(千户营)千户;

约元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纳数鲁接替自然死亡的蒙古人旃大元帅为元帅;

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沐英率明军抵临安,年过八旬的纳数鲁在未加抵抗的情况下避居仍属自己镇守范围的车里(今西双版纳);

明洪武十六年(1383年),车里归附明朝,纳数鲁则从车里返回曲陀关;

明建文至永乐后期(1400-1420年)前,纳数鲁及其长子纳荣相继在曲陀关逝世;

明建文至永乐后期,纳数鲁长子纳荣的3个儿子共3户及纳数鲁的次子纳华、三子纳富各1户,共计5户落籍纳家营。

明室对赛典赤家族尊重,最典型表现在对咸阳王赛典赤七代孙赛哈智的优遇上。《永乐三年刻立洪武二十五年圣旨碑》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综合这两个方面,纳数鲁及其子孙落籍纳家营的时间很可能在明永乐三年(1405年)或稍后,而落籍的户数也很可能就是5户。

鉴于没有材料说有非穆斯林同时也在纳家营落籍的,这纯是纳姓穆斯林的5户,当也可以说已是一个穆斯林聚落,尽管是一个很小的聚落。从这个意义上说,纳家营穆斯林聚落很可能在明永乐三年(1405年)或稍后已初步形成。

说初步形成,意思是说可以这样认为,但是相当勉强。因为按中国人的惯例,落籍三代或五代才可视为“土生”。这样纳家营穆斯林聚落真正或完全形成的时间就要往后推移几十年,前提是这期间没有非穆斯林居民在此落籍,或有落籍的但改变不了穆斯林占多数的比例。可从现有的材料看,还没有见有否定这种前提的资料。基于此,我们则可以说,纳家营穆斯林聚落的最迟形成时间不会晚于明天顺末年(按一代20年,下限至1464年)。况这时纳家营马、合二姓穆斯林的先民也已在这里落籍了。

这里附带有一个疑问要提一下,即纳家营在清后期和民国年间的又一称名“土军村”,是像纳为信著书所说的由于古代有军人奴隶曾在这里挖过矿,于是人们把这个地方叫做“土军村”,还是像《公项碑》所言是由于纳数鲁一班人系军人或军人家属,所以才有了“土军村”一名。可如果是前者,“土军村”一名为何这样难以更改;如果是后者,又为何仅见于用于清后期和民国年间。

(二)古城穆斯林聚落的形成

古城,在纳家营旁。对“古城”一名的来历,说法不一。康熙《河西县志》谓:海外古城,在治东三十里,元时筑,故址尚存。而纳为信著书谓:“古城或许是古僰夷人的城池。”又谓:由此得出一个假说,所谓古城乃古滇国的一个部落。传说洪水之后来了一次瘟疫,古城的原住民便绝灭了。可《回族——通海纳古镇》(下简称《纳古镇》)一书却谓据马姓族长马荣寿讲,古城乃是汉族鲁家、回族李家来这里后为了防匪打起的围墙,因墙外有壕沟和城楼,故人们称此地曰“古城”。

今古城居民以鲁、马、李三姓为主。鲁姓为汉族,迁古始祖姓鲁名元晨(字道林)。原籍四川巴县。传系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随沐国公入滇,落籍于此。李姓为回族,迁古始祖为李仁甫、李仁臣兄弟。原籍陕西凤翔府岐山县大关集。家谱称明洪武年间迁来落籍。马姓也为回族。迁古始祖为马鸾、马凤兄弟,传系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由南京应天府大坝柳树湾高石坎迁来古城。

鉴于汉族鲁姓和回族李姓落籍古城的时间难分先后,更鉴于回族李姓到20世纪90年代尚不足20户人,故古城在纳家营成为一个穆斯林聚落后的相当长时间里,从整体上说都还是一个非穆斯林占绝对多数的村寨。它整个转变或发展成为一个穆斯林聚落,当在马姓始祖迁古以后的很多年,也许是到清康乾盛世时期。总之,要到马姓穆斯林的户数、人数,都发展到超过非穆斯林鲁姓才行。因为其他姓氏人数都微不足道。

(三)纳、古二穆斯林聚落的逐步整合

自古城从整体上成为穆斯林聚落后,纳、古二穆斯林聚落的整合过程便开始了。这是由于纳古整合有许多优越条件。如:

共同的自然条件。同在狮山脚下,杞麓湖旁,土地资源相错,水资源更是上有你、下有我。

相邻的地理位置。两聚落相邻,随着发展更是日益接近。至民国末期,二者相距已不足2华里。

类似的民族结构与宗教信仰结构。均是回汉共居、回多汉少、回汉各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虽古城在清乾隆后期有了哲合林耶的传播,但似也更促成了两聚落共同信仰间的整合。

二聚落间频繁的互相通婚。首先是同族同教间(注:另纳为信著书第186页云:回族历来实行族内婚,但同姓不开亲。1946年实行了一次婚姻习俗的改革,其中有开亲一条,即“同姓五代以上开亲,但姑表亲不限”。)的通婚,其次则是回汉间或穆斯林非穆斯林间的通婚。而回汉间的通婚由于多是采取汉女嫁回男或汉男人赘回家并均随皈伊斯兰教的形式。这样整个互相通婚过程,便沿着有利于二穆斯林聚落整合的方向前进。

纳家营纳姓穆斯林向古城穆斯林聚落的迁移。从古城清真老寺《清真碑记》有纳姓入寺功德田亩,可知康熙初年就有纳家营纳姓迁入古城的情况。

紧密联系的经济、社会、宗教、文化活动。如蔡爸爸同时在纳、古二聚落倡兴经堂教育。

明清、特别是清中叶后客观上共同面临的和主观上共同感受到的外界压力。

至于二穆斯林聚落的具体整合过程,笔者不掌握资料,难以具述。只能说二者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纳古穆斯林和非穆斯林的协同努力,已愈来愈走向“二而一,一而二”,即日益以一个共同的穆斯林聚落——纳古穆斯林聚落呈现于世人。

(四)纳古穆斯林聚落的特点

001.从聚落类型上说,属散居区的穆斯林聚落,与聚居区的穆斯林聚落有所不同。

002.从聚落的民族地域特点上说,属由汉族和众多少数民族共同组成的多民族圈范围内的穆斯林聚落,与汉民族圈或蒙古族民族圈或藏族民族圈等单一民族圈中的穆斯林聚落有所不同。这就是说,它必须在聚落之外面对多民族关系。

003.从聚落的形式结构说,系“二而一,一而二”的双子结构,与一村、一街、一坊的单一结构有所不同。这就是说,它必须妥善处理双子之间的关系。

004.从穆斯林聚集程度来说,属穆斯林非穆斯林共居、各居住相对成片,穆斯林多而非穆斯林少的非完全型穆斯林聚落,与完全或基本上都是穆斯林的完全型(纯)穆斯林聚落有所不同。这就是说,它在聚落之内就要面对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之间的关系,并且穆斯林作为主体要承担首要的责任与义务。

005.从聚落的标志性特征说,这乃是赛典赤·赡思丁后裔,甚或是中国的赛典赤后裔(穆罕默德后裔、“穆圣后裔”)聚居的一个聚落。由此,它无论在伊斯兰教内,还是在伊斯兰教研究上都有着重大意义。

006.从聚落内部居民姓氏结构说,系多姓氏、多房族、多支系“多元多支一体结构”,与姓氏、房族单纯或比较单纯的穆斯林聚落有所不同。这就是说,它必须妥善处理纳、马、合、李、管、沐、忽、鲁、桂、胡、向、喻等“十三姓”氏之间的关系,处理纵错复杂的宗教、支系等关系。尤其是纳、马、合、李“四大”穆斯林姓氏之间关系的处理,则关系整合的全局。

007.从聚落的周边关系看,这既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穆斯林聚落,又是一个与邻近周边某些穆斯林聚落有特殊历史文化联系的聚落。这种特殊历史文化联系,或者基于某一聚落是某一姓氏的直接迁出地(如纳古合姓相传来自下回村),或者基于是同一始祖的后裔,再或者基于是某一经师的共同传经范围(如整个河西是蔡爸爸的传经范围),或者基于有宗教派别间的密切联系。正是由于这众多特殊历史文化联系的综合作用,纳古与本县河西镇的下回村、小回村、大回村、葛家营,峨山县的文明、大白邑、甸百亩,华宁县的盘溪等穆斯林聚落,一定意义上构成了一个特殊的历史文化圈。

008.从聚落的稳定程度看,纳古既是一个稳定性较强的穆斯林聚落,又是一个历史上有一定流动性的穆斯林聚落。最典型的就是纳古穆斯林都热爱自己的家乡,恋乡情结颇重,被认为是“家乡宝”;同时纳古穆斯林为了生存,历史上就通过马帮贸易、开矿、做生意等等,走向省城昆明,走向境外泰、缅等地,故而也是一个著名的“侨乡”。

009.从聚落的内部机制看,也是一个有较强吸融性的穆斯林聚落。除与一般穆斯林聚落一样,能通过穆斯林非穆斯林通婚方式吸融新成员外,还能吸融个别男姓非穆斯林入教,吸融一些非穆斯林成员落籍。如民国年间在纳古地方出现的三家村,就是几家外来汉族人,由清真寺卖地皮给他们盖了三所房子住下才形成的。

四、纳古的赛典赤·赡思丁后裔

纳古赛典赤·赡思丁家族来龙去脉的一般情况,前已引用过的《皇明敕封世袭锦衣卫纳永阶墓志铭》及《清真寺公项碑》内容当已有所回答。但由于这种回答或语焉不详,或碑文缺损,以致我们对纳古纳氏历史的一些关键性节点仍然模糊不清。如:

纳古纳氏的远祖是所非尔,一世祖是赡思丁,四世祖是纳数鲁,那俱封王爵的二世、三世祖是指谁呢?

纳数鲁因元季之乱“避居车里”后,是直接从车里落籍纳古,还是几经辗转才落籍纳古?

最早落籍纳古的纳氏一行中是否包括纳数鲁及其长子纳荣?

最早落籍纳古的纳氏一行中是否包括纳数鲁的第四子纳贵?如果不包括,纳贵又落籍在哪里了,其后裔情况又如何?

纳数鲁及其长子纳荣分别是什幺时候辞世的,他们分别活了多少岁?

明宣德七年(1432年)又被明廷陞授掌印世袭锦衣卫的是纳数鲁的哪个子孙?

连续八代世袭掌印锦衣卫职的是纳数鲁子孙中的哪一支?中间是否有过变动?

纳古纳姓迁往外地的情况如何?

对这些未见有比较系统的回答。人们只能从纳为信著书、《纳古镇》一书以及《纳姓历代宗谱》等中得到一些比较分散的说法。

如对第一个问题,纳为信著书据《马氏家乘》认为纳数鲁系赡思丁长子纳速拉丁的儿子伯颜的三子木马尔即欧麦尔,即纳古纳氏的二世祖、三世祖分别是纳速拉丁与伯颜。而从纳家营迁至开远田心(今属砚山县)的纳姓后裔纳钟明1997年所编《纳姓历代宗谱》,则在谱系中明确称:一世赛典赤·赡思丁,二世纳速拉丁,三世纳伯颜,四世纳璞汉(即纳数鲁——笔者加)。

对第二个问题,纳为信著书主纳数鲁的子孙离开曲陀关,“最先来到靠近蒙古人的者湾,又转移到今六街叫做三棵树的地方,最后定居在狮山之下”。《纳古镇》一书则谓纳数鲁继任元帅后,“随军家属则先后选择了杞麓湖畔的者湾(今存)、六街(今存)短时寄居,最后于明初洪武建元后才迁到纳古镇的纳家营安家落户”。似都没有正面回答纳数鲁本人的落籍问题。

对第三个问题,《纳古镇》一书明确谓:纳数鲁“率子纳荣、纳华、纳富于明洪武三年(1370年)定居于纳家营。他的长子、二子、三子的后代构成了纳家营的纳氏三大宗族支系”。而纳为信著书却说“纳数鲁的子孙当在他和他的长子去世之后离开了曲陀关”。这就是说最早落籍纳古的纳氏一行中不包括纳数鲁及其长子纳荣。

对第四个问题,纳为信著书和《纳古镇》一书作了基本相同的回答。即落籍纳古的纳数鲁子孙不包括四子纳贵。四子纳贵据故老相传定居到了纳数鲁当年镇守过的曲陀关,取祖父纳速拉丁的尾音“丁”字为姓,后改变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成了今曲陀关的丁姓汉族。

对第五个问题,纳为信著书和高发元著《穆圣后裔》一书均只回答了纳数鲁的大致年龄,谓他大约活到90多岁。

对第六个问题,只见纳为信著书有所回答,谓明宣德七年(1432年),纳数鲁及其长子纳荣皆殁于曲陀关,或其他三子和长孙都已去世,故由次子纳华接受“世袭掌印锦衣卫”职,一直传下去,到纳永阶。

对第七个问题,纳为信著书在回答第六个问题时实际已经作答了。不过此书称纳华至纳永阶属纳华支,系纳古纳氏五个房族中的二房,与《纳古镇》一书所列的纳姓世系简谱有矛盾,使人生疑。

对第八个问题,最有研究意义的一件迁移是十六世祖纳文辅由纳家营向建水花红箐、再因应聘设帐向开远田心的迁移。

以上这些散见的说法,尽管其中显然也有不实之处(如纳数鲁率三子于明洪武三年(1370年)定居于纳家营),但总算在前引两篇碑文之外为人们研究纳古纳氏提供了第二批资料,这是应该充分肯定的。

除了碑文和上述见解这两批资料之外,1949年前纳古及其邻近地区还幸存一些与纳古纳氏有关的历史文化遗存。因清真寺、碑刻匾联等下部分有专述,现只将其他部分按序号列举如下:

001.老水井。位于纳姓三所原始老房子的前面。相传为元代纳数鲁修建(或率人挖掘)的水井。其中井台系后人重修。《传统与现代的整合》、《穆圣后裔》等书均有照片。

002.纳氏三所原始房屋。在清真寺正南。在此基础上发展成现长房巷、二房巷、三房巷三条古巷。纳为信著书所附1949年《纳家营历史略图》有录。

003.官儿门前。在纳家营清真寺门楼前。相传为二房受职(掌印世袭锦衣卫)者官邸所在。

004.龙门。在纳家营清真寺和纳姓居住区上栅子、中栅子北。可能是纳姓官员进入纳姓居住区的一个前沿大门。1949年《纳家营历史略图》有录。

005.纳永阶墓。在纳家营大坟地。有纳永阶子、孙、曾孙、重孙、玄孙五代80多人为其所立的墓志铭,表明其为赛典赤·赡思丁的后裔,其入迁纳古始祖为纳数鲁,而纳数鲁为赡思丁第三代后裔,纳数鲁后连续八代荫袭敕封世袭锦衣卫职至纳永阶。表明纳永阶时,纳古纳氏在政治和社会地位、家族兴旺上发展到了一个顶峰。

006.大坟门楼遗址。在今纳家营大坟地前。民国时仅存上坟台及石狮华表两节。为开斋、古尔邦两节纳家营全村男姓穆斯林祈祷真主赐予亡人安宁之处。《纳家营历史略图》有录。

007.石房子及圣旨碑。在大坟门楼遗址上坟台旁。原为瓦房一间,内立乾隆圣旨碑一块。瓦房前立有石狮一对。旧时这里有“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之说。圣旨碑址《纳家营历史略图》有名。圣旨碑“文革”中被毁成两截,现仅存上半截。笔者未见到。据说碑额横题“圣旨荣封”,下正文以“奉天承运”始,载纳数鲁事迹及纳数鲁以上世系。

    008.百岁坊。在石房子通往古城百米左右处。为二长房纳学成夫人101岁寿辰而立。亦毁于“文革”。《纳家营历史略图》有名。

009.书房栅子。原址在石房子东侧,《纳家营历史略图》有名。后拆迁至清真寺门楼北侧。1958年被拆除,成为了杂货店。原有清嘉庆八年(1803年)立石碑几块,记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至嘉庆六年(1801年)这20来年间纳古出过的七进士。其中六名为纳姓,即乾隆戊戌(1778年)进士纳之溶、乾隆癸卯(1783年)乡进士纳二元、乾隆甲寅(1794年)科乡进士纳凤书、嘉庆庚申(1800年)进士纳世雄、嘉庆辛酉(1801年)进士纳一元、儒学训导纳开元。另一名则是古城村的乾隆丙午(1786年)科乡进士马名超。

010.纳古清代老民居。《穆圣后裔》一书有照片。建筑采“三间四耳倒八尺”即“一颗印”形式。即两楼梯将正房三间和两厢(耳)四是倒八尺连成一个整体,中间设一个四方天井、房屋系地墙、瓦顶、木架房结构。堂屋正面墙壁上悬挂麦加“天房图”壁毡及阿文对联、中堂。墙下置一长香桌,上摆香炉及一部《古兰经》供诵经之用。香桌前中央摆放一张八仙桌,旁置靠椅两把供长者陪客。堂屋两侧为卧室。卧室僻静处设水房。在一个有西向的房间做礼拜。院中间往往有一口井。如系赶马人家,院子里都盖有马厩,门外墙边也常嵌一个大小不一的石头,作拴马石用。

011.纳忠、纳训故居。现所在地已命名为“忠训路”。纳忠故居笔者参观时仍被一些人户占用。故居形式也是“三间四耳倒八尺”形式,土墙面街,相当显眼。

012.曲陀关。按明陈文纂修《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之三,曲陀关乃河西县古迹。一曰万松营,元号主霅部,在河西县北二十里,东瞰通海,南抵桃源,西倚峨,北接江川,山势峭拔。自麓至顶,可二十里。其顶平衍,中有甘泉三十八穴,四百条冈环抱,茂林葱翠,南望水光山色,奇胜莫比。依纳为信著书介绍,这里有纳数鲁为千户时其部队的驻扎地——千户营,有纳氏祖坟(也称回回坟,民国年间尚有碑刻存在),还有纳数鲁为元帅时的帅府衙门遗址(民国年间已改作汉家庙宇,但瓦房正梁尚有阿拉伯文留存,1969年被拆除)。

013.者湾纳氏祖坟。纳为信著书说墓址今已无法辨别。

014.红花塘的故事。讲纳氏祖先决定离开曲陀关,先派先遣人员出发,在蒙古族兄弟的指点下到了者湾。因者湾三面环山,很难掌握礼拜时候,故又辗转至三棵树,从三棵树到了杞麓湖畔,觉得满意就回告老人。老人便亲自来到狮子山下,此时正值盛夏,湖边沼泽正盛开鲜艳红花,老人被吸引住了。于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说这是水井;又画了一条红线,说各房排成一条线建房在这里。

015.老水井的传说。讲纳氏家祖宗来到曲陀关,地方狭窄,又迁者湾。者湾水质好,但地方仍狭小,又迁六街。六街石头太多,不能挖水井,故又来到纳古,在纳古挖了一眼井。井周围是一潭芦苇,浸出来的水一直不会干。于是就围着这潭水定居,在井正上方形成长房巷,三台石阶附近形成二房巷,两棵白果树处形成三房巷。三条巷都围着这眼井。传说井水乃是从清真寺叫拜楼下的龙潭流出来的。

016.黑云彩爸爸的故事。包括黑石头地的故事、铜矿搬家的故事、跟和尚斗法的故事等若干与黑云彩爸爸有关的小故事。折射出纳氏祖先在纳古地方的艰苦创业、勇敢开发并努力保持自己的宗教信仰。

017.纳永阶恋乡的故事。云皇帝做了一个梦,梦见西南方向出了一个“白腰保朝”的回回。于是派钦差两名寻找。找啊找,找到纳家营。见一腰缠一条白记的农民正挑大粪在田埂上走。于是将其带回朝廷,封为锦衣卫。但他在京城茶饭不思。皇帝见其思乡心切,即恩准他回家务农。此故事与《回回原来》有些类似的情节,看来似受了《回回原来》故事的影响。

018.日常用语中的较多汉语儿化词。《纳古镇》一书认为这是纳氏祖先从北方迁来所致。

纳古纳氏的有关材料已如上述。至研究纳古纳氏的重大学术意义,不必笔者多说,回族史和中国伊斯兰教史研究界都清楚。愿本文能对这种研究有所帮助。

 

(来源:《回族研究》200504期。编辑录入:齐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