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世纪末20世纪初，工业革命使欧洲一些发达国家开始进入工业文明时代。手工业的生产方式逐渐被机械化的生产方式所替代，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封建制度受到了民主思想的洗礼，欧洲开始从农业社会迈向工业社会。

社会转型期的新旧更替并不仅仅体现在时间上，还体现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审美观念，以及每天所使用的日用品中。这一时期，欧洲艺术家、手工艺人、建筑师所创造出来的新的艺术形式被称为“新艺术（”ArtNouveau）。“新艺术”风格的流行时间大约从1880到1910年左右，是指当时在欧洲和美国开展的装饰艺术运动。这种艺术新形式带有欧洲中世纪艺术和18世纪洛可可艺术的造型痕迹和手工艺文化的装饰特色，同时还带有东方艺术的审美特点，也运用工业新材料，包含了当时人们的怀旧和对新世纪的向往情绪，是人们从农业文明进入工业文明过渡时期所有复杂情感的综合反映。这一运动带有较多感性和浪漫的色彩，表现出怀旧和憧憬兼有的世纪末情绪，是传统的审美观和工业化发展进程中所出现的新的审美观念之间的矛盾产物。

新艺术风格的产生直接受到了19世纪60年代英国工艺美术运动（TheArt and Crafts Movement）的影响，新艺术运动延续和发展了工艺美术运动的自然植物造型，许多新艺术的艺术家也是工艺美术运动的参与者。

在欧洲传播的东方文化也是新艺术风格产生的灵感来源之一。19世纪的欧洲几乎控制了所有的非洲、东南亚、印度和太平洋国家，从这些国家掠夺物质财富的同时也从这些国家引进文化和艺术。在1862年的伦敦博览会上，日本等国的商品在此公开展售，日本的纺织品、扇子、高级瓷器和著名版画家的作品是欧洲市场上的新鲜东西，这些带有异域文化特点的商品成为艺术家所喜爱的收藏品，其风格特征在他们的作品中得到体现。

新艺术运动风格被许多批评家和欣赏者看作是艺术和设计方面最后的欧洲风格，因为在此以后，欧洲几乎再也没有这种地域范围广泛的艺术运动产生，新艺术运动展示了欧洲作为一个统一文化体的最后辉煌。它试图打破纯艺术和实用艺术之间的界限，内容几乎涉及所有的艺术领域，|内容摘要|“新艺术”风格的流行时间大约从1880到1910年左右，是指当时在欧洲和美国开展的装饰艺术运动。新艺术运动以英国、法国和比利时为中心，波及到德国、奥地利、意大利、西班牙和美国，许多国家在短时期里都出现了新艺术现象。由于文化背景和影响因素的不同，新艺术在各国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和风格。　　包括建筑、家具、服装、平面设计、书籍插图以及雕塑和绘画，而且和文学、音乐、戏剧及舞蹈都有关系。

二

新艺术运动以英国、法国和比利时为中心，波及到德国、奥地利、意大利、西班牙和美国，许多国家在短时期里都出现了新艺术现象。由于文化背景和影响因素的不同，新艺术在各国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和风格。

与新艺术风格有关的最早的名词是“自由风格（”Stile Liberty），为意大利人所采纳。这一名词源于1875年利伯蒂（Arthur Lazenby Liberty）在伦敦开设的商店。受东方进口丝绸的影响（这种丝绸在1851年的伦敦世界博览会后开始在欧洲流行），利伯蒂创办了自己的生产车间，通过印染技术进行纺织品的染色实践，生产花纹、图案具有东方装饰风格的丝绸。1880年，他成功地举办了一次丝绸和装饰品展览，产品畅销整个欧洲。这种丝绸的装饰风格迎合了当时欧洲人对东方风格纺织品的偏爱，也影响了新的装饰风格的产生。在后来新艺术运动的发展过程中，最有特点的纺织品设计即出自英国。而利伯蒂生产的具有东方审美趣味的丝绸，被意大利人认为是新风格的代表。这种丝绸的印花图案自由、随意、优雅、富有变化，而“Liberty”一词在英文里就是“自由”的意思，所以“自由风格”成为这种流行风格的代名词。

与新艺术相同的这一名词是由德国出身的艺术商人萨姆尔·宾（Samuel Bing）所创造的。1895年，他把他在巴黎普罗文斯（Provence）街开张的画廊取名为“新艺术”（L'Art Nouveau），以此强调画廊的现代特点。宾的画廊主要为当时著名的设计师和艺术家的“前卫风格”所开放，展示了当时最有影响的设计师所设计的彩绘玻璃、艺术玻璃、招贴画和珠宝首饰等，这一画廊的展品荟萃了新艺术作品，被巴黎《费加罗报》描绘为“杂货铺”，因为这些东西五花八门，品种繁多，而且没有统一的风格。并且由于这些艺术品表现了某种接近颓废的装饰品味，他们认为这些东西受了堕落的英国、吗啡瘾君子、犹太人和比利时人罪犯的影响。这一画廊成为新艺术作品的一大窗口，“新艺术”这一名词也逐渐被人们所承认，载入了艺术史。

“现代风格”（Modern Style）一词也被法国人所接受，这一名词出于他们对英国新艺术的认识。在这之前的“工艺美术运动”所产生的艺术风格，因为简洁、朴实被称为“现代风格”，他们认为新艺术风格是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的延续。不过，在法国著名的新艺术代表人物赫克多·吉马尔德（Hector Guimard）设计并建造了巴黎一系列的地铁站后，法国人也开始用“地铁风格（”Style Metro）作为法国新艺术风格的代名词。法国的新艺术除了地铁站外，在招贴画、插图、珠宝首饰设计方面都有杰出的成就。法国的新艺术运动中心集中在巴黎和南锡（Nancy），南锡形成了富有地方特色的艺术风格，这种风格主要表现在家具和珠宝设计方面。

新艺术风格在苏格兰被称为“格拉斯哥”风格（Glasgow Style），因“格拉斯哥”学派（Glasgow School）所作的设计而得名。这种风格是由查尔斯·R·麦金托什（Charles Rennie Mackintosh）为首的“格拉斯哥”四人小组所创造的，主要表现在建筑、室内设计和壁画上。“格拉斯哥”学派发展了在新艺术运动中独具特色的直线风格，与其他国家流动的曲线风格形成对比。麦金托什与新艺术的联系并不是风格上而是观念上，他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的理性成分，在感性和个性化的艺术语言里保留了简洁、平衡和稳定的特征。“格拉斯哥”学派的直线风格影响了德国、奥地利等国家的新艺术风格，与在法国和比利时等国流行的曲线风格共同形成了新艺术风格的两大特点。

“青年风格”（Jugendstil）一词来源于德国杂志《青年》（Jugend），这是德国宣传新艺术的主要刊物。1896年在慕尼黑首次出版，以介绍和发表新艺术风格的作品而著称，为促进德国新艺术风格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因此这一名词成为德国新艺术风格的名称。德国的新艺术运动风格主要表现在建筑和室内设计上，他们的风格在发展过程中得到了亨利·凡·德·威尔德（Henry van de Velde）的指导，受到苏格兰“格拉斯哥学派”的影响较大，带有理性的成分。

1894年，比利时成立新艺术团体“自由美学协会”（Les LibresEsthetiques 1894-1914），因此，比利时的新艺术风格被称作“自由美学”3（Libres Esthetiques）风格。代表人物是维克多·霍塔（Victor Horta）。

霍塔设计了著名的“塔塞尔”公寓（Hetel Tassel），他在设计中发展了成熟的新艺术曲线风格，并把这种风格用于家庭住宅设计上。比利时的新艺术风格是最具代表性的，其富有特色的曲线风格使当时的布鲁塞尔成为欧洲新艺术的中心，许多艺术家都到这儿接受新艺术的洗礼，然后把这一风格传播到欧洲各地。

奥地利的新艺术风格并不只是接受当时的流行式样，更是作为与传统相分离的行动来开展的，维也纳“分离派”（Secession）是这一运动的代表。“分离派”于1897年由约瑟夫·霍夫曼（Josef Hoffmann）等人创立，他们比较崇尚“格拉斯哥”学派的风格，于1900年举办了“格拉斯哥”学派展览会，把苏格兰的直线风格引入奥地利的新艺术风格里。对这种直线的、理性的风格的接受可能与奥地利人讲究秩序、喜欢规律的生活态度有关。维也纳“分离派”的著名画家克里姆特（Gustav Klimt）是新艺术运动时期最有特色的画家，他的绘画丰富了以实用艺术和装饰艺术为主的新艺术运动的内容。

美国的新艺术以“芝加哥学派”（Chicago School）的建筑和蒂夫尼（Tiffany）的玻璃制品为代表“。芝加哥学派”的代表人物是著名的建筑师路易斯·沙利文（Louis Sullivan）和弗兰克·L·赖特（Frank Lloyd Wright），他们所设计的建筑已基本上脱离了欧洲传统建筑的模式，开始往现代建筑造型方向发展，为现代都市摩天大楼的建筑提供了先例。欧洲建筑装饰上广泛使用的新艺术装饰风格，在美国的建筑设计里已退居其次，功能成为美洲大陆建筑所强调的重要内容，新艺术风格只是作为建筑上的点缀出现。蒂夫尼公司则把欧洲传统建筑的彩绘玻璃用于日用品设计，使这一教堂建筑材料成为颇具世俗生活情趣的产品。最流行的蒂夫尼灯具设计基于植物和树的造型，但蒂夫尼并不是简单地把这些主题用于台灯的设计，而是将植物和树本身变成了台灯。青铜的基座是树根和树杆，上面是装饰着百合花、荷花或紫藤花的彩绘玻璃灯罩。蒂夫尼的玻璃制品把新艺术的植物花卉图案和曲线直接用在造型上，呈现出与欧洲大陆不同的特点。

西班牙的新艺术风格被称为“年轻风格”（Arte Joven），以安东尼·高迪（Antoni Gaudi）独具风格的建筑为代表。高迪的设计把起伏波动的新艺术曲线用在了建筑的外墙面上，使建筑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软雕塑特点。他也采用了水泥浇注的现代建筑方法，但他的建筑表面处理似乎已完全脱离了任何的传统建筑理论，成为一种全新的富有创造性的新形式。高迪从哥特式和摩尔人风格中吸收了大量的灵感，他的建筑体现出表现主义的造型特点。那些富有幻想、充满想象力的建筑造型，因其独特的个人风格在新艺术运动中别具一格。

三

虽然名称不同，但对所有的设计师来说，新艺术的目的是相同的：打破传统的风格并且接受一种新的美学形式来革新设计，这种具有美学特征的物品的功能会影响其造型。很多维多利亚时代的物品也被设计为有用的造型，但这种造型往往笼罩在臃肿的历史风格之中，其表达功能的形式被大大减弱。新艺术设计师虽然并没有完全接受工业生产的新形式，但已经明确地接受了工业革命所形成的新的审美趣味。

新艺术和之前的工艺美术运动一样，是对传统手工艺和装饰的复兴，它们都没有融入日渐取代手工艺生产的机械化大生产中，只是传统风格与现代风格的过渡。新艺术运动形成的风格朝着感性和夸张抽象的方向发展，既有法国18世纪洛可可弯曲多变的线条，也有中世纪的装饰意味，还有浪漫主义的夸张和象征主义的神秘色彩。与工艺美术运动相比，新艺术运动作品中的线条更为自由、流畅、夸张，主题多是绵长的流水、变形的花草、苗条漂亮的年轻女郎，更多地带有令人憧憬和幻想的色彩。新艺术运动带有极为明显的唯美倾向，体现出过分的装饰特点。新艺术风格反映了艺术史上一段时间里的特殊艺术形式，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美学风格，是一种对于美的视觉感受的探索，尝试许多艺术门类和材料并提供了经验。在新艺术运动中，艺术家对线条的使用达到了艺术史上的一个高度，蜿蜒曲折、起伏跌宕的线条成为极富有表现力和生命力的艺术形式。而艺术家对于植物和花卉图案的创造性使用也极大地丰富了艺术表现形式，对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极有价值的参考。

新艺术运动起到了继往开来的作用，它一方面是对古典艺术的总结和融会，另一方面也是对于新的艺术形式的探索和尝试，是一个时代审美趣味的真实反映。新艺术运动开始大量尝试用工业化生产的新材料，如玻璃和铸铁，并探索了这些材料在装饰艺术领域使用的潜在可能性，为后来艺术家对材料的运用提供了经验。新艺术运动对造型的简化和抽象为现代设计的发展开辟了道路，成为从古典到现代的过渡风格。作为一次艺术史上的风格潮流，新艺术会不断地被人们提起，为艺术家提供形式和观念上的灵感和经验。

（原载《装饰》2007年5期。录入编辑：乾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