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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希那穆提】通往心灵自由之路(节选)

 

对我们大部分人而言,自由只是概念,而非真实的东西。讲到自由,我们要的是外在的自由,要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想就怎么想,自由地走动,以种种方式表现自己。自由的外在表现好像非常重要,没有自由的国家尤其如此。有些国家的人民有外在的自由,他们有的一直在追求快乐与财富。自由的外在表现对他们似乎也很重要。但是如果我们深入地探索自由的意义—内在的、完全的、全体的自由,并因此表现在外在的社会和种种关系之上,那么对我而言,我不禁要问,人的心既然受到这样重重的制约,还能自由吗?人的心是否只能在它所受的种种制约之内存在、运作,因此绝不可能自由?其实我们已经看到,人的心说起来是认为这个人不论内在或外在都无自由可言,所以已经开始发明另一个世界的自由,发明未来的解脱、天堂等等。

  但是先让我们把一切理论的、意识形态的、概念上的自由摆在一边,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探索自己的心—你我的心—是否足够真正的自由?是否在意识和潜意识深层都能够不依赖、不恐惧、不焦虑,也没有数不清的问题?人的心是否能有一种完全的心理自由,因此而获得一种与时间无关的东西,不是思想拼凑出来,而又不逃避日常生活的现实?

  人的心如果不在内在心理上完全自由,就看不到真实;看不到有一种由恐惧导致的现实,不是由我们生存的社会或文化塑造;不是逃避单调的日常生活,以及其中的沉闷、孤独、绝望、焦虑。我们如果想知道是否真有这种自由,必须先明白我们所受的种种制约、种种问题,日常生活千篇一律的肤浅、空洞、贫乏。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先明白自己的恐惧。我们不是要从内省上、分析上明白自己,而是要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要明白是否能完全没有这些问题来妨碍我们的心。

  我们即将开始我们的探索。但是开始探索之前,必须先要自由。要一开始就自由,而不是最后才自由。因为必须先自由,才能探索、研究、检视。要看得深,不但先要自由,而且还要有规律。自由和规律是在一起的(不是先要有规律才能自由)。我们这里所说的“规律”不是一般的传统规律,一般的传统规律是求证、模仿、克制、符合模式。我们这里所说的规律是指“规律”最根本的意义—“学习”。学习和自由是在一起的。自由有它自己的规律。这种规律不是由心施加给我们让我们完成某种结果的。自由和学习的行动—这两者是根本的。人除非自由地不落入任何形态、公式、概念的观察自己,否则无从学习自己。这种观察,这种认知,有它自己的规律和学习活动,没有任何雷同、模仿、压制、控制,其中还有非凡的美。

  我们的心是受制约的,这是明显的事实。我们的心总是受某文化或社会的制约,受各种感受、种种关系的紧张与压力、经济、气候、教育等因素、宗教的强制性等影响。我们的心所受的训练一直是要它接受恐惧,然后,再试着逃避。我们从来无法完整而全盘地了解恐惧的本质与结构。所以,这里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心既然有这么沉重的负担,那么它是否能解除制约?不但如此,是否还能解除它的恐惧?我们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使我们接受种种制约的就是恐惧。

  不要只是听很多话、很多概念,这些东西其实毫无价值。我们要借由听的行动,不但口头上,而且在言谈之外,观察自己心的状态;探索我们的心是否能自由—不接受恐惧,不逃避,不说“我必须鼓起勇气来抵抗”,而是真正明白我们深陷其中的恐惧。如果不能免去这种恐惧,就无法看清更无法深入我们的心。显然,有恐惧,就无法有爱。

  所以,到底心是否能免于恐惧?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对每个认真的人都是最根本的。这个问题必须解决。首先,让我们分析一下都有哪些恐惧?恐惧有生理恐惧和心理恐惧。生理上有可怕的疼痛;心理上则有以往痛苦的记忆,并且害怕这痛苦以后还会发生。除此之外,还有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身体不健康的恐惧;害怕明天不知道会怎样;担心事业无法成功,生活不能幸福;害怕没有成就—无法在这个丑恶的世界出头;害怕毁灭,害怕孤独,不能爱或没有人爱等等。这一切恐惧有意识层面的,也有潜意识层面的。那么我们的心是否能免除这一切恐惧?对于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的心说它“不能”,它从此就扭曲自己,使自己无能;无能于认知、了解;无能于完全沉默、安静。这种情形就好比心在黑暗中找光,因为找不到,所以就自己发明“光”这个字、概念、理论。

  一颗深深背负着恐惧,连带其所受的种种制约的心,到底如何才能免除恐惧?我们是否不得不接受恐惧,当它是生命中无可避免的事物?我们大部分人真的都在接受恐惧、忍受恐惧。我们要怎么办?大家要如何驱逐恐惧?不但驱逐一种恐惧,而且驱逐所有的恐惧,驱逐恐惧全部的本质与结构。

  恐惧是什么?(如果我说过恐惧是什么,请不必接受。我不是任何权威。我不是老师。如果我是老师,你就是学生。如果你是学生,你就毁了自己。)这个恐惧的问题,我们努力寻找其中的真相。由于我们的努力这么彻底,所以心就绝不害怕,从而心理和内在都不再依赖别人。自由的美在于不留痕迹。老鹰飞行时不留痕迹,可是科学家会。想探索自由的问题,不但需要科学的观察,而且还要像老鹰飞行,完全不留痕迹。两者都需要。

  口头的说明和言谈之外的认知都需要—因为对事物的描述不是事物本身。事物的说明显然不是事物本身。文字绝非事物。以上这些如果已经清楚,那么就可以开始了。我们可以不经过语言、概念或思想,自己解答心是否能完全免除恐惧。以上这些如果你没有听清楚,不了解,那么就无法走下一步。

  探索问题,必须自由地看。必须没有成见,没有预设结论,没有概念、理想、偏见。要这样你才能真正自己观察恐惧是什么。如果你观察得很仔细,是否还会有恐惧?这意思是说,只有观察者非常的“观察”,他才能看得很仔细。接下来,我们将深入其中。那么恐惧是什么?恐惧如何产生?生理的恐惧很明显,也很容易了解。我们对生理的危害能够马上有反应。因为轻易可以了解,所以不必深入。但是说到心理的恐惧,心理的恐惧是如何来的?起源何在?这才是问题所在。

  有时我们恐惧的是昨天发生的事,有时是恐惧今天或明天要发生的事。有时我们害怕已知的事,有时害怕未知的事—明天。我们自己看得很清楚,恐惧是由思想结构产生。这是因为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害怕,想到明天而害怕产生的,对不对?难道不是思想滋长了恐惧吗?我们非常肯定这一点。不要光是接受我的话,思想是不是恐惧的源头,这个问题你要自己绝对肯定。想到痛苦,想到不久前有过的精神痛苦,我们不要它再次发生,也不愿再次想起。这一切想起来就滋生恐惧。若还想走下去,就必须看清楚。想到意外事故、经验,想到一种困扰、危险、悲伤、痛苦的情况,都会带来恐惧。思想由于已从心理上建立了某种安全感,所以就不想再受打扰。任何一种打扰都是危险,回想起来就有了恐惧。

  思想背负了恐惧。同样的道理,思想也背负了快乐。我们如果有过快乐的经验,一想到它,我们就要它永远存在。一旦不可能实现,我们就开始抗拒、生气、绝望、恐惧。所以,思想不但背负恐惧,也背负快乐,不是吗?这个结论可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逃避恐惧的公式。事情是,有快乐,思想就衍生出痛苦与恐惧。因为快乐与痛苦同在,两者不可分。思想背负了两者,如果没有明天、没有下一刻让我们想到恐惧或快乐,那么两者都不存在。讲到这里,我们是否还要继续讨论下去?你是否已经发现一件事?这件事不是概念,而是真实的事物。因为是真的,所以你从此可以说,“我发现思想滋长了快乐与恐惧”。你有性的欢愉和快乐。你后来在想像中想到这种快乐。一想到它,就给这种想像中的快乐增加了力道。所以这种快乐一旦被阻止,你就痛苦、焦虑、恐惧、嫉妒、苦恼、生气、残暴。但是我们并不是说你绝对不能有快乐。福佑不是快乐。喜悦也不是思想带来的。这完全不一样。只有了解思想既滋长快乐,也滋长痛苦的本质,才能有福佑和喜悦。

  所以问题就出现了:我们能够没有思想吗?如果思想既滋长恐惧,也滋长快乐—很明显因为有快乐就有痛苦—我们就会问,思想能够停止吗?这停止不是指不再感受美、享受美。看见一朵云、一棵树的美而充分地、完整地享受这美:但是由于思想想在明天重新体验相同的美,体验看见那云、那树、那花、那美丽容颜的快乐,于是便导致失望、痛苦、恐惧、快乐。

  所以,思想到底能不能停止?也许这个问题是一个全然错误的问题?喜悦与福佑不是快乐;而由于我们想体验喜悦和福佑,所以这问题实在是错误的。我们如果停止思想,就是为了希望遇见一种广大的事物,一种不是恐惧与快乐的产物的东西。不是思想如何停止,而是思想在生活中有什么地位?思想与行动和不行动的关系如何?如果行动是必要的,那么思想与行动的关系如何?我们既然能享受完整地美,为什么还会有思想存在的余地?因为,如果思想不存在,也就带不到明天去。我很想知道,既然山的美、容颜的美、水的美,我们都能完整的享受,为什么思想还要来扭曲这美,说什么“我明天一定还要这么快乐”,我很想知道思想与行动是什么关系。我很想知道,如果完全不需要思想,思想是否还需要来干涉?我看见一棵树,一片树叶都没有,在天空中衬托得很美丽。这就够了。但为什么思想还要来说“我明天一定还要这么快乐”?

  除此之外,我知道思想还必须在行动中才能运作。行动方法即思想方法。所以,思想和行动真正的关系到底如何?事情是这样的—行动依据概念,依据观察。我有一个概念或观念,认为应该做什么事;认为事情怎么做才接近这个概念、观念、理想。所以,行动和概念、理想、“应该”之间是有区别的。有区别就有冲突,我问自己:“思想对行动的关系如何?”如果行动和观念有别,那么行动就不完整。是不是有一种行动是思想看见事物而行动瞬间跟随之,所以就没有另外的观念、意识形态成为行动的依据?是不是有一种行动是“看见”即是行动—想就是行动?我看见思想滋长恐惧和快乐;我看见快乐在痛苦就在,所以就会抗拒痛苦。这些我看得很清楚。看见这一点是目前的行动。看见这一点显然涉及思想、逻辑、思考。然而看见这一点却是瞬息,行动就是瞬息—所以就得以免除恐惧。

  我们讲了这么多,然而彼此之间是否能沟通?答案是很难,必须慢慢来。请不要轻易说“有”。因为如果你说“有”,那么等一下你走出讲堂,你必定消除了恐惧感。但是你说的“有”,其实只是表示你的了解是口头上、理智上的。其实,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你我今天上午在这里讨论恐惧的问题,那么你一离开这里,就应该完全没有恐惧才对。所谓“完全没有恐惧”,意思是说你已经成为自由人,换了一个人,完全转变—不是明天转变,而是现在转变。你清楚地看见思想滋长恐惧与快乐。你看见我们所有一切的价值观—道德、伦理、社会、宗教、精神—全都是由恐惧与快乐而定。你如果认知了这个真相—看见这个真相,你一定非常清楚,很逻辑、很健康地观察了思想的每个动作—那么这个认知便是完整的行动,所以等一下你走的时候,必须完全没有恐惧。如果不是这样,你就会说:“明天,我要如何才能没有恐惧?”

  思想必须在行动中才能运作。比如回家,你就会想,是坐公共汽车还是火车?上班,你就会想,工作要有效率、客观、对事不对人、不论情面。这种思想很重要。但是如果思想是要推广你的经验,是要借着记忆将经验带向未来,那么这个行动就是不完整的,所以就有抗拒。讲到这里,我们可以谈下一个问题了。这么说吧,“思想的起源是什么?想的人是什么人?”我们知道思想是由知识、经验作为一种记忆的累积而产生的反应。思想对于任何刺激,即以此为背景而产生反应。如果有人问你住在哪里,你立刻就会有反应。记忆、经验、知识即是一种背景,思想由这个背景而生。所以思想从来不是新的,思想永远是旧的。由于思想系于过去,因此看不见任何新事物,所以永远不得自由。我只要明白这一点,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心就安静了。生活是一种运动,在关系中不断运动;而思想总是将这运动掌握为“过去”,譬如记忆,所以永远喜欢生活。

(来源:豆瓣网)